坊間攻擊基督教的方法大多是質疑聖經的歷史性,例如世界不可能是六日造成、亞當不可能是人類始祖、挪亞方舟不可能是歷史事實等等。另一方面,也有不少人質疑聖經前後矛盾,例如彼得三次不認主是雞叫一次還是兩次以先(參太26:34;可14:30)?網站<<令人戰慄的聖經>>就指出了至少34個聖經自相矛盾的地方。甚至有人說:「只要你能找到聖經一個錯處,就能推翻整個基督教。」因此,多數基督徒護教(特別是華人福音派),都是竭力從生物學、天文學或考古學等角度,去反駁那些質疑聖經歷史性的攻擊。這其實也是他們對信仰採取的立場-認為必須證明聖經每個細節都符合歷史事實,否則整個信仰就會崩潰。然而,這個防線守得住嗎?
很多時候,傳統護教都只選擇對自己有利的資料來說,卻無視反面資料的存在。舉進化論為例,一些科學證道者會引用<<審判達爾文>>等書籍來說進化論已被推翻,甚至說達爾文本人在臨終前悔改信主云云。可是,他們卻不知道,也有虔誠的的基督徒是基因學家,而且是接受進化論的。例如<<上帝的言語>>一書就說明科學如何能跟信仰調和,甚至魯益師(C. S. Lewis)和巴刻(J. I. Packer)等著名神學家都是接受進化論的信徒。許多傳統教會用來「護教」的資料其實都很偏頗,這種護教在有學識的非信徒看來(甚至是信徒),可能會造成很大的反感和反智。
另一方面,華人教會大部分都是用字面釋經來理解聖經的記載。例如,創世紀說上帝用六日造天地就必然是指六日(24小時計算),說方舟停在亞拉臘山就自然是指土耳其的亞拉臘山。所以,甚麼挪亞方舟考古探險隊也是以此為基礎,認為只要找到方舟殘骸就能護衛聖經的真實性,結果成為坊間的笑柄。這只能歸咎於選擇性釋經,而造成不必要的護教。其實,早在第三世紀開始,就有教父用寓意釋經來理解聖經某些記載。例如俄利根(Origenes)和奧古斯丁(Augustine),他們不認為創世紀真的是在講「創世」的科學紀錄,而是有其獨特意思。只是二十世紀基要派(Fundamentalism)大大地影響了華人教會的釋經取向罷了。
從以上可見,現今主流護教學選擇了一種很難固守的立場-必須以歷史事實駁倒對方,但這種護教學其實早已千瘡百孔、敲起喪鐘了。與其為著難以守住的防線苟延殘喘,倒不如想一想這是否必要的?如果上帝從來沒有意思要信徒丟棄科學和考古學才能信耶穌,那麼我們設立重重欄柵會否只是重演法利賽主義?更嚴重的後果,是攔阻了許多本來有機會信主和認真尋求真理的人,並使基督教在社會上臭名遠播,結果增加教會傳福音的難度,實在是得不償失。
堅持聖經一字一句都符合歷史事實的人,無擬是將聖經視為一本歷史書或天文科學書。如果我們不想陷入與天文考古等拉鋸的局面,就必須認清聖經是一本甚麼類型的書。不要認為聖經是在講述科學和歷史,難道摩西是向曠野的以色列人傳授科學知識嗎?如果不是,我們就要問:「究竟聖經是否有一些獨特信息想要傳遞?」當我們發現聖經作者在某些地方「故意」交代、刪減,甚至改寫事件,很有可能他們是想表達一個主題而不在乎事實本身。
我們都知道福音書在記載上存在著不少差異。關於耶穌咒詛無花果樹的故事,馬太福音和馬可福音有矛盾的記述。前者(太21:18-20)說耶穌咒詛無花果樹後它便立即枯乾,後者(可11:12-21)卻說耶穌咒詛無花果樹後並沒有立即枯乾,乃是耶穌潔淨聖殿後才枯乾。馬可福音在此加插了「潔淨聖殿」在無花果樹枯乾的前後,實在是作者故意編排。如果我們嘗試理解作者原意而非考究歷史,就會發現作者是借無花果樹不結果子來比喻當時聖殿的污穢-只有存在卻沒有存在的價值,結局就是被咒詛。作者以一種類似「三明治」的文學手法將聖殿「夾」在中間,以突顯所表達的主題。這種手法在馬可福音其他地方都常被使用。
如果我們這樣理解聖經,就會發現聖經有它的文學手法。我們就不會視聖經為一本歷史書或天文科學書,而是視其為上帝所要啟示的信息。故此,將聖經定位為「信仰情書」,意在傳遞信仰,而非教授考古科學。當中的細節是否完全符合歷史事實,是無關緊要的(可以是歷史,可以不是,有待專家證實),最重要是聖經有它想要說的「話」。
關於「聖經無誤」的問題,傳統上的理解聖經無誤即「歷史事實無誤」,比較恰當的說法卻是「上帝的信息無誤」。聖經記載的有些部分與歷史不符合,我們能接受嗎?因此信息才是重點。
護教就不再是提出「中立」證據來證明聖經的歷史性,而是回歸到聖經的原初的本意來討論。當有人質疑:「創世記不符合科學歷史!」我們將不再從天文角度來解釋六日創造如何可能,也不再搬出方舟殘骸來訴說考古事實。我們乃是問:「為甚麼你會覺得創世記是在講科學?我們可以討論一下。」
護教其實只是回歸聖經來看看基督信仰是甚麼,而不是單單引用幾節經文來叫對方閉嘴。